令人悲伤的母亲散文
世界上有一种最动听的声音,那便是母亲的呼唤。母亲就像是不熄的篝火,一直温暖着我们的家。下面是巨洲美文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令人悲伤的母亲散文,供大家欣赏。
令人悲伤的母亲散文(一)午间约着妹妹吃饭,菜上齐后我撇着嘴嫌弃菜里有鹌鹑蛋。虽然我比她大了整整八岁,但平时都是她让着我多些,她给我个大大的白眼,然后把鹌鹑蛋一个一个放到自己跟前的盘子里,全部挑出后她略带调侃悠悠地说了句:“母亲大人最爱吃这个了。”我怔怔的愣住了,我似乎是一点都不了解母亲的,连她爱吃的,讨厌的食物都一无所知,想来我真的是个不称职的女儿。
母亲曾是那样淡雅明澈,静寂若兰的女子。心似琉璃,思绪若纯白落雪般翩跹。却如今,素指染埃尘,乌鬓掩清霜。
脉脉时光,她照亮前行的道路,虽不至通明夺目,仍足以温暖寂寞的灵魂,清空疲惫的眼眸。回首,那莞尔消逝的素颜,自微微眯起的指缝中,缱绻了岁月,模糊了流年。纵然流年不止,但眉目染霜,终惹流年不敌。
是母亲给了我生命,在我生命里的一切善良,诚实,勇敢,坚毅的美好品质,都是母亲的恩赐,有母亲在,无论经历多少风霜雨雪,无论承受多少伤害羞辱,回到家中,总会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,餐桌上香甜可口的饭菜,饱含着母亲深沉细腻的心血。
我曾对所有人大肆宣扬我有多爱她,但从心底,我知道,我并没有我说的那么爱她。如今看着手机上母亲的照片少的可怜,我心酸地落泪。看着她微弯的背和那矮小的身躯,我问自己,我到底有什么资格,荒废着人生。我一遍又一遍、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,凭什么,却一无所获。
沿着成长的脚印一路逆行遥望,歇斯底里的忤逆,离经叛道的轻狂,渐逐过滤沉淀,伴着汹涌忧伤的过往,融化于母亲安然静好的面庞。
霜染鬓角,犹记昨日与今宵,她离我既近又遥远,我总是无力握紧。看着旧时光里的那些过往,像电影画面掠过,带着我走回她的青春。
那时她正值青春,神采飞扬。但来自时代的束缚,只能早早出嫁,在那个可以无所顾忌地欢笑的时光里。我看着她,叹息过、努力过、流泪过、欢笑过。我看着,她看着我时的欣喜,还有眼中溢出的温柔。
我看着,她的手轻轻抚着我的头发,头皮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温暖;我看着,她把我抱在怀里,低声说着什么,我们神情欢愉,我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时的快乐,心情莫名的愉悦着。
我看着她所有的落寞与快乐;我看着,她渐渐老去,鬓角冒出白发,时光赐予她满脸的憔悴,赐予她粗糙的双手和弯下的背。我看着她依旧在外奔波;看着她被病魔折磨,看着她辛苦的工作。
我终于明白她面对一成不变工作时的烦恼,我终于明白她的艰辛,终于明白她的隐忍,终于知道她包容了我所有的坏脾气却又不忘教导我,终于知道我和她的每一次争吵她都比我更痛。
此刻才明白,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成为一道微光,赋予我灿烂的光芒,我知道她想要保护我不受伤害又想要我历经坎坷去绽放,我知道,在无数个夜晚,她的梦中都有我的身影,原因无二,只是太挂念,她曾不止一次地说,我是最不令她省心的孩子。从前不知关心她,如今会思念会担忧。我从不曾为她做什么,不曾为她付出过,她却一如既往地爱得深沉,为爱付出了全部。
冷的月色,淡的星辉,那些细碎的光,都在我的生命中存在的无可替代,一如她付出的点滴。也许我没法再理直气壮对她说一句“我爱你”,但我会用行动来告诉她,我爱她,很爱很爱,即使不及她的爱万分之一。
旧时光里,她依然牵着我的手在人生道路上走着。
走着走着,就走过了泉水叮咚的春;走着走着,就走过了枝繁叶茂的夏;走着走着,就走过了硕果累累的秋;走着走着,就走过了冰雪覆盖的冬。走着走着,就把绿荫大道走成了高楼;走着走着,一不小心,就将她青丝走成了白发;走着走着,她再没力气将我抱紧,再不能牵着我的手走下去。
母亲,婉转经年,余下的生命,换我陪着你、伴着你一直走下去,看遍余生的每一场云卷云舒,花开花枯。
令人悲伤的母亲散文(二)昨晚一杯酒下肚,昏昏欲睡,一帘幽梦把我带回了既伤心又眷恋的家乡,回到了已故二十多年的干娘身边,那情,那景,让我又一次享受了久违的母爱,忍不住提笔书写心中的干娘。
——题记
说干娘,其实并不是我的干娘,是哥哥的干娘,我们就跟着叫干娘。
干娘是一个勤劳善良,又善解人意的小脚老太太,听母亲说,干娘是个命运多舛的女人。
干娘年轻的时候,长得非常漂亮,娇艳惊人冠压群芳,若用是风华绝代来形容也不过分,一双会说话的大眸子忽闪着金色的眼珠,双瞳剪水,朱唇一点含着洁白细密的牙齿,优美的身材不高不低,有着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,黝黑闪亮的丝发梳了一条长长的独辫儿,随小脚的姗姗款步飘舞身后。
干娘是个独生女,十来岁就失去了父母,本不富裕的家也被叔叔霸占了,十五六岁的时候,叔叔把她卖给了一个小户人家做媳妇,丈夫大她十多岁,日子还算能过,结婚以后丈夫染上了赌瘾,干娘十八岁的时候,家产全被赌光,她的丈夫把干娘卖给了离我们村不到一里的小闫庄,一个姓张的人,外号叫老党员儿。
老党员儿其实不是什么党员,只是平时村上的大事小情喜欢出头露面,被别人送了这个绰号,老党员儿人长得还算可以,也挺热心,家境一般,就是没有正性,心眼很小,疑心重,对干娘看守很严,总是扑风捉影,疑神疑鬼,稍有不顺心,就对干娘痛下狠手,干娘常常身上被打的青紫不断。
干娘生下女儿以后,老党员儿开始抽大烟,二十二岁那年为了筹烟资,末路穷途的老党员儿又把干娘卖给了我们村上刘家三伯,谈妥以后,干娘被迫骨肉分离,忍痛丢下年仅三岁的女儿,像犯人一样被两个男人架着送到了刘三伯的家里,一手交钱,一手交人。
三伯家当时也就是个小中农,生活基本自给,弟兄三个,老大有了家室,老二由于小时候出天花,落下一脸大麻子,坑坑洼洼的,刘二麻子就成了他的全称,没人叫他的名字,更没有姑娘肯嫁给他。
三伯长相丑陋,个子挺高,从小就佝偻着腰,还有气管炎病,嗓子就像拉风相似的,呼呼噜噜,一口痰吐下,能把地上砸个坑,感觉很磕碜,脸长不说还特别的黑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非洲黑人是宗亲呢,牙齿朝外张着,一说话口水就像银串子,冬天穿着没膝大襟棉袄,夏天穿着大襟的黑蓝布衫儿,明晃晃的饭硌痂在胸前闪闪发光,从来没看见他甩着手走过路,总是两只手交叉縔在衣袖里,走路慢慢悠悠,邋邋遢遢,要不是剃个光头还真看不出是男是女,实在是与干娘相差天壤。
几经转手,不齿于人,就像商品一样,任人倒卖,摆布,宰割,在这个大家庭里,干娘依然没有尊严和地位,人人对她不屑一顾。看到的都是白眼和冷嘲热讽,刚到这儿,就让和老大媳妇轮流做饭和家务,婆婆还把二麻子的穿戴交与干娘负责。不做饭的时候还得下地干活,每天被家人象防贼一样的监视着,生怕她跑了。
干娘到刘家的第二年,就生了一个男孩儿,起名叫大毛儿,也就是我的毛哥,干娘和她嫂嫂一轮半个月做饭,磨面,做家务,就是在月子里也照轮不误,二麻子吆喝三伯,你该干嘛就干嘛,不准去管他们母子,你都四五十岁的人了,你那儿子才指头那么丁点儿,你能指望的着吗?养活也是白给人家养活的。
三伯听了他二哥的话,什么事也不管,别说给干娘伺候月子做顿饭了,就是干娘一点做不到,他就拎着棍子打骂。
我家在干娘家的前院,自从干娘来到三伯家,也许是有缘吧,母亲一直关注着干娘,常常可怜干娘,帮助干娘,干娘在月子里,母亲总是送去鸡蛋,白面什么的,帮助干娘做饭,照看小孩,慢慢的两个人成了好朋友,好姐妹。
母亲因为一连失去三个孩子,那几年一直处在悲伤忧郁和恐惧中,生怕哥哥也养不活,农村有个说道儿,就是把孩子认给姓刘的,才好养活,母亲为了寻求心理安慰,为了保住哥哥,就把哥哥认给干娘做了儿子。
每逢轮到干娘做饭磨面的时候,干娘就把毛哥送给母亲照看。毛哥从小就以为他有两个家。
几年后他们那个大家终于分开了,干娘分了三间大瓦屋,三伯也在母亲的劝说下,不再那么苛刻的对待干娘了,也把家交给干娘打理,干娘总算当家做主了,终于可以抬起头来做人了。
干娘一连生了三个儿子,个个都聪慧漂亮,继承了干娘的基因,干娘勤俭持家,儿子也很争气,毛哥于一九六四年考入哈尔滨军工大学,毕业后分配到北京七机部工作,二毛哥在郑州工作,三毛儿在县税务局工作。大姑娘家也过得非常好,女婿是大队书记,对干娘特别的孝顺。
三伯过世以后,干娘就游走在四个孩子之间,到谁家都是敬上宾,享受着天伦之乐,在我们的村上,干娘可算是三乡五里,人人羡慕,最有福气的老太太。
一九九二年夏天的一天,突然收到二毛哥哥的来信,说干娘卧床不起,因害怕魂落他乡,已回老家养病,目前神志不太清楚。我赶紧买好多营养品,还有干娘爱吃的,急急忙忙回家看望年迈的干娘。
上了火车,正好是个靠窗的位置,安顿好东西,列车缓缓启动,忧心忡忡的我右手托腮,面向窗外,辽阔的田野平川、挺立茂盛的大树小草,远方若隐若现的绵延群山,还有,望不到边的青葱玉米,在视线中一闪而过。看着车窗外的美景,心却早已回到了干娘的身边。
干娘受母亲临终之托,在母亲走后的那些年,为了照顾我们小姊妹仨,费尽了心思,受了很多劳累,我的那个无恶不作的嫂嫂,对我们小姊妹三个,恨不得虐待致死,对于干娘照顾我们,她是又气又恨,又无奈。
干娘明的暗的对我们小姊妹仨,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,特别是对我,更是让干娘操尽了心,每当我受到委屈的时候,干娘就会托人悄悄地把我叫过去,左哄右劝,还给我做好吃的,最怕我生心难过。每次二毛哥去县城办事,干娘总吩咐他给我买点女孩子用的,香皂雪花膏,尼龙袜子漂亮的衣服等,都是我们那里买不到的稀罕东西,如果我没在家,趁着嫂子不在屋的时候放在我叠好的被子中间。干娘把我当成了亲闺女,高兴着我的高兴,悲伤着我的悲伤。
我结婚以后,每次回去到干娘家,干娘总会把我紧紧地搂在怀中,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,娑娑的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滴落在我的脖子上,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心伤。
一声汽笛打断了我的回忆,哦。到站了,才感觉脸上冰凉,托腮的手窝儿里存满了泪水,正顺着胳膊淌到了窗边的小桌上。写了火车,又坐六十里的汽车。
到了干娘家门前,已是下午两点多,只见干娘在门前那棵大楝树厚厚的阴凉下,舒适地躺在小活动床上,眼睛半闭半睁,满头银丝梳理整齐,虽然有点消瘦但依然是那么安静慈祥。三弟媳妇坐在旁边,时不时的打打扇子。
我给三弟媳妇摆摆手,示意不让她出声,轻轻地走到干娘床边,就这也惊动了干娘,缓缓地睁开了眼睛,若有所思地问,你是谁?我说,你猜猜,干娘两眼直直的看着我,久久的,久久的,好象脑海中极力的搜着,回忆着,忽然两行热泪喷涌而出,把左手抬起来,拉着我的手,喃喃地说,我闺女回来了,我闺女回来了,三弟媳妇一脸惊愕,这么多天我妈连我都不认识,她居然认出姐姐了。我深深的弯下腰亲吻着干娘的脸庞,娘俩的泪水交溶一起。
人都说,人到老年,当时的事情记不住,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记得最清,我坐在干娘身边,握着干娘消瘦的手,干娘忽然精神抖擞,让我把她拉起来,让三弟媳妇拿来被子靠在后边,干娘打开话匣子,声泪俱下,无所顾忌的述说着,让她伤透心的那些年,她的这个闺女,在她的干儿媳妇的刀尖上,血泪中生存的悲哀,件件桩桩,三弟妹随着干娘动情地诉说,一直泪流满面。我怕累着她老人家,几次欲阻不能。
干娘走的时候,我在外地,没能送干娘最后一程,成为我一生的遗憾。感恩干娘。女儿将永远铭记您的大恩大德,愿干娘天堂永远幸福吉祥。
令人悲伤的母亲散文(三)母亲在村里有一大帮相好的老娘们儿,但是能够掏心窝子的就那么几个。村南头八大嘴家三大娘是一个,村东头小河崖上的茶叶末四婶子是一个,一个胡同的呱哒板子他娘也是一个。这三个人都和母亲一样,很年轻就没了男人,也都没有再出水,自己起早贪黑,三根肠子闲着两根半把几个孩子拉扯大的。
大哥在家种植了十亩果园,在村里算是个富户。大姐二姐都在县城局机关工作,我在省城济南一家公司任职。村里人说起我们姊妹几个都眼里放着羡慕的光芒,咂着舌头啧啧称赞。每当这时母亲的脸上全是笑,每一根皱纹里都往外淌着幸福和自豪。
回到老家,坐在母亲屋里说话,说着说着,母亲就说,村南头八大嘴家你三大娘,人家的儿子孝顺,给买了一辆脚蹬三轮车。你茶叶末四婶子的闺女孝顺,也给买上了。呱哒板子他娘,自己攒了点私房钱,一狠心也去骑回了一辆。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散发着艳羡的光。
我说,买辆三轮车还不容易,那才花几个钱?这就去给你买。说完就到镇上骑回了一辆三轮车。母亲围着三轮车转了几圈,轻轻地抚摸着,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,那眼神就像看到我刚出生的儿子一般。我把三轮车的座子调好高度,让母亲骑上去试了试。母亲从三轮车上下来,喜滋滋的又端详了一会,回到屋里。这一天母亲吃的饭、说的话都比往常日子多,从来不沾酒的她竟然还破天荒地喝了小半盅。
后来,我再回到老家,就后悔给母亲买了这辆三轮车。
因为每每回家,十之八九在家里见不到母亲。问到哪里去了,嫂子回答,骑着三轮车到坡里去了。等一半天回来,车上总是满满的。春天是新鲜的野菜,夏天是碧绿的青草,秋天是金灿灿的树叶,冬天是枝枝桠桠的干柴。我看后就对大哥和大嫂说,以后不要让咱娘上坡了,家里也不缺这点东西。大哥说,劝了,就是不听。之后,我也生气劝了几次,母亲总是说,往后不去了。可是后来还是看见他从坡里回来。
去年腊月初的一天,北风吹在脸上就像一把把冰刀肆虐的划着,生疼。我和妻子回来,已是十点多了。一进门就问,咱娘唻?嫂子说,到坡里去了。我说,都冻煞人的天气,她还往外跑。嫂子说,没治,谁劝也劝不住。我便到门外等。过了好一会,远远看见母亲搭着一车干柴从南边吃力地骑了过来,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像一把干透了的玉米缨子,胡乱的随风飘着,鼻孔间流出了清清的鼻涕,清瘦的脸上冻得有些紫白。我的心一阵颤抖,跑过去把母亲抱下三轮车,我上去骑回了家。
我和大哥说,把咱娘接到济南去吧。母亲听了一口说不出一百个不去。我说,你必须去,这次由不得你,把你放在家里,你还会去坡里。母亲说,我不去济南,大老远的,去了想回来也就回不来了。我还听你茶叶末四婶子说,那鬼地方是全国的四大“蒸笼”,夏天就把人蒸熟了。我说,不是四大“蒸笼”,是四大“火炉”。母亲说,那火炉不比蒸笼更厉害啊,烤死比蒸死更难受。我说,也没有那么厉害,不是还有空调吗。母亲说,我吹空调就腿痛。还有啊,在你家都是睡床,摇摇晃晃的不实落,怎么也比不上咱家里的炕好,点上一把草就热到炕腚,暖和一晚上。在这里有你八大嘴三大娘,呱哒板子他娘,和你茶叶末四婶子陪着我说说话。去你那里,都去上班了,没个说话的还不把我憋死闷死?我不去就是不去。我看母亲是铁了心不去济南,就想到了大姐家。我说,娘啊,你不去济南,就去城里大姐家吧。大姐平日里最疼你,她家里也支着炕,离咱这儿也不远,只有四十里地。你想回来,大姐家有车,二十分钟噌就回来了。你想你这几个老相好儿,回来聚几天也可以。最后,母亲想了想,就答应到城里的姐姐家。但是有一个条件,就是必须把她这心爱的三轮车一起带到城里。
母亲临走,把大哥家的米罐、面罐、咸菜缸、草垛、柴堆看了个遍,然后拾掇了一小包袱针线,咬着大哥的耳朵说了几句话,大哥说,你就甭操那些心了,我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过日子了。母亲说,你啥时候不用我操心就好了。哥哥微笑着看了看母亲,小声对我说,咱娘是怕你嫂子把东西弄到她娘家去,叫我好好的注意着点。我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第二天大哥用机动三轮车搭着母亲的脚蹬三轮车送到了大姐家。母亲吃了饭就骑着三轮车在小区里转悠。
到了年底,大姐让母亲在城里过年,她说,城里过年不蒸饽饽,不摊煎饼,不做年糕,不放鞭炮,没有年味,在老家才是正事。没办法,大姐就把母亲送回了大哥家。第二天母亲又逼着大哥到大姐家拉回她的三轮车。母亲骑着串了一圈门儿。
出了正月十五,大姐费了好大的劲把母亲和她的三轮车又接回了城里。
一天,大姐打电话过来,说,咱娘从家里过来带了一包袱针线,昨天都干完了,说是有些想大哥家的强强和姗姗了,还有些想八大嘴三大娘、茶叶末四婶子和呱哒板子他娘,嘟囔着要回去呢。我说,坚决不能让她回去。回去肯定又跑到坡里去了。这么大年纪了,还骑着个破三轮车满坡里跑,万一有个闪失,后悔就来不及了。大姐说,你就放心吧,我绝对不让她回老家。我说,有个事正好和你说说,公司让我出国学习半年,这期间你就多照顾咱娘吧。大姐说,去吧,你就放心好了。
我从国外打回电话,大姐说,你就不用挂念了,专心学习就好。咱娘身体很好,就是闲不住,谁劝也不听,你回来再劝劝她吧。我说身体好就好。
出国的时候下了一场春雪,阳光照得雪地金灿灿的。再回来,却是满眼郁郁葱葱的绿。我挂念着母亲,就和妻子到了大姐的家。满以为能看到母亲精神矍铄地坐在沙发上,或者在忙活着什么,找了一圈却没有母亲的踪影。我问大姐,大姐一脸的怨气,说,你到小区里去找找吧,咱这老娘没法治。我说怎么了?大姐说,标准的有福享不了。骑着她那破三轮车到小区里拾破烂去了。我见了邻居,脸都没地方搁。我听了,头就嗡嗡作响,什么也没说,就下了楼。
我在小区的路上快步地走着,目光在四处搜寻。找完了小区主路,又找分支小路。这时迎面碰到一高一矮,两个五十多岁,保养良好的女人,高的用手捂着鼻子说,这垃圾箱真臭。矮的咧嘴笑着说,那老太太就不怕臭。高的说,听说这老太太的儿女混得都很好,有当干部的,有当老总的,但是,一个个都不孝顺,她只好出来捡破烂儿,怪可怜人的。矮的说,现在的人还有法说?有的人花几万块钱买只狗当爷娘伺候着,买狗粮、狗衣,给狗洗澡、理发。在爷娘身上却不愿意花一分钱,下一点功夫。
我想,她们说的老太太肯定是母亲,由此判断她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。我虽然不是她们说的那种不孝之人,但还是感到脸上热辣辣的有些烫,幸亏他们不知道我是这老太太的儿子。
转过小路,来到一栋楼前,正冲着楼角并排放着四个垃圾箱,母亲就在那里。车斗内有序的放着一些破纸箱,酒瓶子、矿泉水瓶子等捡来的杂物。母亲瘦小的身上,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格子布做成的莫及膝盖的大褂子,手臂上套着蓝色的套袖,左手扒着垃圾箱沿,右手拿着一只小二齿钩,全神贯注的在寻找着什么。我心里又痛又气又羞,快步过去,拉开了趴在垃圾箱上的母亲,然后抱起车斗内的破纸箱,愤怒地向垃圾箱扔去。母亲抬头看见是我,一下子呆了。待回过神来,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,两手不知往哪里放,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。
回到大姐家,母亲坐在沙发上,低着头,不停地用右手黑黑的指甲抠着左手黑黑的指甲。我坐在沙发上说不出一句话。
大姐从厨房里出来,看到母亲就像看到一个讨人嫌的孩子,一幅教训的口气说,咱娘是没法治了,就是闲不住。天不明就起来,把家里的空花生油桶一个一个装满水,然后吧嗒吧嗒地提到楼下,装上那辆破三轮车,就不知道骑到那里去了;一去就是一早晨,我们等着她吃早饭,饭凉了她也不回来。吃了饭,又骑上三轮车走了,再去围着小区捡破烂,一看还是个大忙人。你看看,家里什么都不缺,也不须要你去挣那两个钱。我就羡慕人家对门的王老太,比咱娘还大三岁,早晨起来出去打打太极,晚上到广场上跳跳老年舞。我和咱娘说,她说晚上在广场上跳舞,伸腿拉胳膊,大腚扭来扭去,臊煞个人。说打太极就好像跳大神,比比划划的,怪丢人,就是捡破烂不丢人。你不怕丢人我们还怕丢人。还有,再往后,在楼下少和别人套近乎。那一天,人家楼上的小媳妇抱着孩子,咱娘见了,就直夸奖人家孩子好,夸着夸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糖,硬塞给孩子。人家不要,咱娘就硬给。小媳妇瞒不过面子就让孩子接了,可是走不了多远,就从孩子手里抠出来扔了,惹得人家的孩子还一个劲的哭。你以为还是我们小的时候,馋糖馋的眼里流血。现在,都不让孩子多吃糖。
母亲怯生生的看看姐姐,再看看我,小声嘟囔道,以后我不拾破烂了,我------没想到你们------。
这天中午,母亲好像没有吃多少饭,心情一直沉沉闷闷的。我也不知道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。临走时,我对大姐说,你就把咱娘的三轮车给锁了吧,省得她再到处跑。大姐点了点头。
过了一周,我又打回电话,大姐说,咱娘几次到楼下看过她的三轮车,看到我上了锁,也就死了心了。早晨起来,只好提着两个花生油桶到南边的拆迁地去浇她种的那几棵菜。不过咱娘闲下来老是坐在那里发呆,一呆就是一半天。我说,过一段时间就好了。
又过了三个月,大姐突然打电话来,说咱娘病了,住进了人民医院。我说是什么病?大姐说,没有确诊。现在的症状是高烧,肚子痛,看着挺严重的。我便向老总请了假。
来到病房,母亲已是糊涂得不能够认人了。大姐过去,她直呼大孙女姗姗的名字,见了二姐就唤大哥的名字。我趴在母亲的面前喊她,她看了好一会,就呼了一声平安。一屋的人看了还能认出我来,都一脸的惊奇。母亲喊过我的名字后,眼睛直直的盯着双手,两只手不停的做着穿针捋线的动作。过了一会,嘴里嘟囔着,找菜刀菜板说是做饭给孙子吃。找她的三轮车,说是她种的菜旱了,去浇浇水。又过了一会,说,到果园去看看,大哥是个大手大脚的人,不会过日子。你嫂子又是一个顾娘家的人,果园里的树枝子肯定被你嫂子用车拉到她娘家去了。我听了,泪眼模糊地看了看大哥和大嫂,两个人也都含着泪直摇头。妻子看了在一边抽泣。
母亲说完便闭了眼,好像睡着了,喃喃地说,八大嘴三嫂子,我想借你的三轮车用用,拉点水去把菜浇浇。大姐握着母亲的手就刷刷地流泪。
母亲糊涂了四天。第五天的上午,她忽然睁开眼认识了所有的人,对大嫂说,给我打盆水洗洗脸吧。大嫂端过一盆温水,母亲想挣扎着爬起来,却终于没有爬起来。大嫂就泡了泡毛巾,给母亲擦了擦脸,梳了梳头。母亲把我和大姐叫到面前,拉着我俩的手,声若游丝地说,娘老了,有些事犯糊涂。你们现在都在社会上是体面人了,有些事娘做得有些过,给你们丢脸了。还有一事放心不下,我在咱小区南边拆迁地的偏坡上,种的茄子,西红柿,辣椒,还有几颗葫芦。母亲顿了一会,无力地摇了摇大姐的手说,你去浇浇吧。挨饿的时候那些菜掺上点粮食能吃一两个月呢。大姐点了点头,脸上落了两行泪。
母亲撒了手,闭了眼,腹腔中排出了一口悠长的气。我再握住母亲的手,已没了脉搏。
送走了母亲,大姐天不亮就起床了,她把十几个空花生油桶装满水,然后一趟一趟的提到母亲的三轮车上。我来到了楼下。大姐说,你不好好休息,下来咋?我说,我和你一起去。
走过了一个红绿灯,来到一片用围挡拦着的拆迁空地。大姐停了车,从围挡的空隙中指给我看,她说,平整的地里是这里的住户种的各种蔬菜。靠围挡的斜坡上是母亲种植的西红柿,茄子,辣椒还有葫芦。
我看到平整地里的蔬菜长得绿油油的。斜坡上的蔬菜,旱得叶子都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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